生死爱恨一念间

美国电视上报道了一件医疗纠纷——

一对夫妻控告妇产科医生，在妻子羊膜穿刺之后，明明知道胎儿不正常，却骗说没有问题，结果，生下的是个痴呆儿。

“那医生是个反堕胎的宗教狂热分子，他使我们一家生活在噩梦当中，遭受了莫大的痛苦。”丈夫接受访问时说。

这时候，他的妻子怀里正抱着那个痴呆儿，当记者转向她，她没有抬头，幽幽地说：“我恨那个医生，但是，我很爱这个孩子。”

这听来有些矛盾的故事，使我想起多年前的另一则新闻——

也是一对夫妻控告妇产科医院，在产房中把孩子弄错了，跟正好同时分娩的另外一个女人做了调换。

“你们看看我这四个孩子，三个都长得很像，也很漂亮，就这一个不像……”那对夫妻拥着四个孩子接受访问，确实有一个孩子跟他们任何人都不像。

“你们再去那一家看看，她的孩子跟我这三个亲生的，长得像极了。”做妻子的说，“而我这一个，正好像她，当然是弄错了。”

“你是希望换回来，这个去，那个回？”记者问。那妻子突然不讲话了，嘴闭得紧紧的。记者不得不打破僵局：“换那个你认为像你、比较漂亮的回来啊。”

那妻子一惊，霍地抬起头：“这个也不丑啊！他很聪明、很听话，我怕他换过去，那个女人会虐待他……”她不再说下去，整个身体缩成一团，颤抖的手臂紧紧搂着一个孩子——那个她认为不是她生的孩子。

一位婚姻美满、有儿有女的妇人对我说：“如果讲我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就是在年轻时拒绝了一个男人的爱。他比我大十几岁，而且是有妻子的。”

“那你当然应该拒绝。”我说。她似乎没听到我的话，沉湎在回忆里。

“只怪我那时候初入社会，心里明明很喜欢他，可是想到道德，想到大人说的话……哦！”她低头数手指，“算算到现在十六年了，大孩子都快高中毕业，我却老忘不了他，后悔当时自己的错误。”“你没做错啊。”

“对！如果我当时接受他，会是一种错。但没接受，对我的心灵来说，也是一种错。我对在‘没有犯下错’，也错在‘没有接受那个错’……”

我常想，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找出是非与对错，唯独爱，有那么多种滋味，有那许多纠缠不清的情怀，更有着无限的因果与矛盾。

爱，无所谓对错，它只是发生，只是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