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杨树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执拗，尤其是当过兵的人。

父亲为人正直，本来就不苟言笑，再加上前几年脑血管有堵塞的问题，70岁的人了更是寡言少语，每天也就喂喂狗，扫扫院子罢了。但最近却不知道上了哪股子犟劲，不声不响联系了几波木材贩子来给定价，也不与我和哥哥俩人商量，就把满厂的还未成材的杨树都给卖了。我问父亲为何一门心思要卖这些杨树，树贩子给的价格也是便宜很多……但是他却不搭话，只顾埋头抽烟。我又说，这些杨树一个夏天辅助咱们冷库降温省出来的电费要比树价更多。但他也只是吸着烟自言自语道:大家都伐咱们也得伐，村党支部会上说了几次了……这时我才恍然大悟，这个老人不光是我的父亲，他还是个四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啊。确实，近些年，杨棉杨絮一到春夏交集时就“肆虐”街头，给群众的生活出行和生产安全都带来了很多不便和隐患，街道办和村里提倡的砍伐杨树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支持。

这些杨树足足伐了三天，没有了杨树，厂房虽然有些突兀，竟然多了些光亮，像极了我记忆里几十年前建厂之初的模样。

其实我并不是在意树价多少，不过每每看到这些大杨树我就想起有一年夏天的事情。那年，父亲经营数年的食品工厂经历了停产清算，他就又回到果蔬冷藏的老本行，无论精力还是财力都还没从中恢复过来。父亲那些日子整个人都很憔悴，一下子像是老了好几岁，我却年少不知事，暑假的时候非要买一台价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带回学校。那天我依稀记得，父亲也是抽着烟端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也不嚷不骂，任我哭闹游说，后来父亲踩灭了烟头指着院墙说：“卖了这一圈杨树就给你买，来年咱们再种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抽烟，但我也成了那个坐在厂院里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经营者，那台杨树换来的笔记本电脑也早已不知了去向，而父亲栽种的大杨树去了又来，一茬接过一茬，给我们带来了价值，陪我们度过了诸多的苦与乐，见证了我的成长，也有了我和它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