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笛声声

柳鼻儿牛是鲁西南农村孩子们就地取材、自己制作的一种土玩具，用高雅一点的词语来说就是“柳笛”。

我们老家管柳笛叫“鼻牛”，应该是“鼻儿牛”，省略了儿化音。在很多方言里面，都管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叫“鼻儿”，比如按汽车喇叭叫“拉鼻儿”，管吹哨子叫“吹鼻儿”，小时候还管收音机整点报时叫“拉鼻儿”。老家的方言为什么管柳笛叫“鼻牛”？可能是因为用柳树枝制作、吹起来很响亮、就像一头会吹鼻儿的牛吧？这个问题没研究过，或许这样解释有点牵强。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清明节过后，柳树的新芽已经挂满了整个枝条，随着春风轻轻摇摆。我们老家的柳树大都是普通的柳树，不是那种垂柳，柳条自然也不是散文里面写的犹如少女的秀发那样飘荡。

能制作成鼻牛的柳枝必须是上年新发的柳枝，枝条细长且表皮光滑，不能有小枝杈。春天树枝发芽后柳枝的皮也开始松动，贪玩的少年便折掉一根长长的柳枝，一只手捏住柳枝，另一只手轻轻一拧，柳枝皮便和里面的木质部分分离开来，然后用嘴咬住较粗的一头，两手握住柳枝皮，轻轻地将小木棍抽出来，就成了一个柳枝皮筒。往外抽木棍的时候，一定要从较粗的一端开始，有的时候不细心，会从较细的一端往外抽，就直接把柳枝皮撑破了，很是懊恼，白费了恁多功夫不说，关键是在一棵柳树上寻找一根合适的柳条也不容易。调皮的少年把小木棍抽出来后，会在柳枝皮筒上敲打几下，一边敲打，一边嘴里面念念有词：“捶，捶，捶喇叭，喇叭不响我打它。”念完这些咒语之后，用剪子把柳枝皮筒两端剪齐整，再用小刀把一端的外皮轻轻刮去，留下内皮，就像唢呐的吹嘴，便做成了一个鼻牛，使劲一吹便发出响亮的声音。

鼻牛的粗细长短不同，声音也不同，越细或者越短吹起来声音清脆高亢，越粗或者越长吹起来声音低沉厚闷。但长短必须适中，否则也会吹不响。

小时候小伙伴们聚集在一起做鼻牛是要比试的，看看谁做的吹起来响亮，谁做的有特色。谁要是能做成很小的鼻牛和很大的鼻牛，就是小伙伴们很羡慕的对象。因为小柳枝不好拧，且不容易吹响，掌握气息大小很重要，气息大了会把鼻牛憋死，小了则吹不响。能做成鼻牛的大枝条也不好找，大枝条树皮很粗糙，容易把树皮拧破，且要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才能发出低沉的声音。有一次我做了一个足有大拇指粗的鼻牛，感觉很自豪，即使吹得腮帮子疼，也还是在小伙伴面前炫耀了好几天。小鼻牛第二天就皱缩了，不能再吹响，大鼻牛可以吹好几天，如果喇叭嘴干瘪了，可以再重新削一下。

在柳絮即将飘落的季节，一堆堆的小伙伴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柳树林里就会响起或清脆，或低沉，或醇厚的柳笛声声。

那时候没有其他的玩具，小伙伴们会抓住这春天难得的机会，将鼻牛玩个够，变着法儿吹。把好几个鼻牛放在嘴里一起吹，把大的套在小的外边吹……小孩子吹鼻牛是没有乐感的，都是使劲地直吹，声音大而且刺耳，分贝很高，一点抑扬顿挫的旋律也没有，往往还会跑到大人堆里面去炫耀。大人们很忙，这种无休止的声音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煎熬，就吓唬小孩说，不能老是使劲吹，吹的会儿大了就会把藏在屋檐嵌里面的老蝎子引出来。我小时候没有见过蝎子，但经常听大人们说蝎子很厉害，是一种很毒的东西，万一被蛰一下会要命的。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大人们这么一说，小孩子便不敢再吹了。大人们还有一种观点，说吹得时间长了小孩会痄腮，这也是大人们阻止孩子们吹鼻牛的原因。现在看来，大人们的这种说法应该没有道理，痄腮就是腮腺炎，是由病毒引起的，应该和吹鼻牛没有直接的关系。

童年的柳鼻牛，给了我们无穷无尽的欢乐。虽然时光不会倒流，童年只有一次，成长不会重来，但在梦中经常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我在春天折一根柳枝，做成柳鼻牛，可否请你来吹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