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年10月30日] -- 菏泽日报 -- 版次:[A8]

三峡人家

天公不作美,下起了蒙蒙细雨,如纱如霰。其实我并不讨厌雨,甚至可以说喜欢。雨在我看来是书写在大地上的诗行,只是需要一个懂诗的人把它梳理起来,就像明月之于李白。
   西陵峡中不时有巨型游轮经过,那庞然大物装满我的视线,李白看见将怎样改写他的“轻舟已过万重山”?游轮分水前进,推开的涟漪将水花揉碎,拍打在堤岸上。我看游轮,游轮却不在看我。两岸的山像静默中挺拔的汉子,他若有情,也应该顺下眉眼倾听长江的呓语。那是一首古老的情歌,从江前唱到江尾。有人听到了,有人没有。
   雨雾中的石牌镇把我拉回到了眼前,石牌镇得名于一块酷似石牌的巨石,如此壮硕,我疑惑的是岁月的洗礼竟然没有人想在上面题写一些什么,包括草木。不墨并不意味着没有内容,鲁迅说:“忘记我。”谁能够理解他?他让有签字癖的人汗颜了。
   复修的栈道依贴山势一字排开,巴王宫正在拔地而起。这里曾是巴人繁衍生息的地方,他们与“两岸猿声”相和,藏入深山,枕着流水。历史上的铁马冰河是否也曾践踏过他们的清梦?
   我走进三峡人家的龙进溪,小小的雨花在水面上旋生旋灭,像极了禅悟的人生。一个红衣姑娘撑起一把伞在渔船上唱起了歌,那身红衣如此鲜亮,让背景之中的渔船折戟于滔滔江水之中。她是我们幡然醒悟的那个梦,回头就可以看到,但我们常常还是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但前方就是彼岸吗?
   龙进溪与长江交汇,溪水绿蓝。这儿有久违的古帆船和乌篷船,廊桥横垮两岸,一切仿佛定格在了上个世纪。现代文明走到了这里,突然放慢了脚步。它像是一张旧照片,但却没有失色。一不小心就让人走进了过去。溪边的栈道随山势盘旋,凌驾于碧水之上,山上的枝枝叶叶披挂下来,路转溪头,逶迤而行。我仿佛听到了“唉乃”一声,所有的忧烦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幽蓝的溪水啊,我掬起一捧,却滤掉了蓝色的天,她是不会委身于我一人之私的。溪水从我的指间坠珠落下,她又瞬间还原了自己。朱自清有女儿绿,我能称你为女儿蓝吗?那晶莹剔透的女儿蓝假如不是雨滴撩拨了情思,会让人以为浑然一体的,犹如水晶。
   更往前走,我便是《桃花源记》中的那个晋人了。小桥、流水、人家。水边有水车,溪水带动着水车,嘎嘎作响。那是时光的沙漏,循环往复,却又有着无以名之的适然,让人想停下脚步,做窥视的眼睛,做风景里的一块石头。
   吊脚楼前有一场婚嫁表演,先是峡江妹子的歌舞,然后为游客敬献一杯清茶。一个娇好的女子抛下绣球,抢到之人就可以客串一把新郎了。为什么哭嫁的人没有眼泪呢?也许这毕竟是喜事一桩吧。盖头一掀,满座皆惊,疑为天仙。瞧冒牌新郎合不拢的嘴就知道他心里有多美了。这就是现实与梦想的距离,所以我们津津于望梅止渴的爱情故事。这又让我想起了刚才渔船上唱歌的女子,那歌声如舞女的裙袂扫过水面,我们都是听众,她之“寻”可否有“遇”之回报?我不得而知。
   那天,我在“三峡人家”迷失了自己。爱上宜昌,竟像初恋一般心如撞兔。 孔金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