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垃圾的“学生”

□雷高林
　　 他有时也来到校园内的常青藤架下休憩,拿出一本英语书读，虽然发音并不标准，但他站在这些有“天之骄子”之称的大学生之中，丝毫没有不如人家的感觉。
　　 我所在的大学，每年开学之际，家长送孩子来上学。车子和人流川流不息，那些进大学的孩子们离开了父母，进入校园后就要开始独立生活，他们带来了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学生宿舍里都被充塞得满满的。
　　 这些刚进校的大学生带来的东西，吃过用过以后，纷纷往垃圾道里丢。那年，我发现这些进校的大学新生里，夹杂了一个来自农村的孩子。他不是大学生，他是捡垃圾的。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来到学生宿舍的垃圾道旁。他穿着烂衣裳，囚首垢面，背着一个大塑料口袋，手里拿一个铁钩子，急急忙忙地走在各个宿舍的垃圾道旁，铁钩子不时钩到一些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当然，他会掌握时机，当大学生们走出楼道的时候，他就消失了，躲在哪个角落或哪个旮旯里。
　　 有一次遇到他，我看他一张脸满是黑灰。他看见我打量他，便大方地抬起头，一张笑脸问我：“老师，请问我可以去你们教学楼的卫生间洗洗脸吗？”
　　 我带他到我的宿舍，叫他去洗个澡，给他找了一身不太合身的衣服，我们就是这样熟识的。
　　 我问他，“这样捡垃圾有什么收获呢？”
　　 他说：“在这座大学校园里捡垃圾，只要手脚勤快，一天的收入是很可观的。而且衣食住行，都可以从中解决：例如衣服、鞋帽、面包、水果，可以吃穿；席子、被子，还有毛毯可以用；甚至有药片可以服。我还看见有学生丢下的自行车，就捡来骑，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只是还缺一个住的地方。”
　　 “那你现在一般都住什么地方？”我问道。
　　 “商场的屋檐下，还有桥底，我都呆过，不过，老师，我已经存钱了，等我以后挣了钱，我想在城市里买房子……”
　　 后来，我在学校里又多次遇到他，我越来越觉得他不仅仅是一个捡垃圾的人，更是一个聪明的人。因为他在学校窜来晃去，居然没有学校的保安驱逐，而且在这所大学有了属于他的朋友圈。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修剪花木的修理工、学校的保安人员都是他的朋友。
　　 那天，他还对我说：“老师，我现在认识一个在建筑工地干活的老乡，我现在和他们住在石棉瓦工棚了，住在那里可以遮风挡雨，比四处透风的商场门口、桥洞舒服多了！”他张着嘴笑着，毫无顾忌。
　　 他依然每天白天来学校里捡垃圾，在我的介绍下，他晚上在学校文学院大楼的自考班里听课，我倒是希望如果可能，初中毕业的他能在大学里读出一个自考文凭……
　　 他有时也来到校园内的常青藤架下休憩,拿出一本英语书读，虽然发音并不标准，但他站在这些有“天之骄子”之称的大学生之中，丝毫没有不如人家的感觉。我经过，和他谈起语法，他谈笑从容，对答如流。
　　 大学生们四年后毕业了，捡垃圾的他也走了。走之前，他拿到了自考汉语言文学大专文凭，他说要回他的家乡创业。最近，我收到他写给我的信：“老师，我在村里的荒山上种的猕猴桃要结果了。原本这山还是光秃秃的，现在有我的猕猴桃树罩在山顶上，别有一番风情。”随信还有他托人送给我的一篮新鲜的猕猴桃。
　　 我拿起一个他送来的猕猴桃，把那层附着绒毛的薄薄的皮儿剥去，那鲜嫩多汁的果肉令人垂涎，吃进口里，那清爽的香甜使人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