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温柔的强盗

□姚 影
　　 邻居王大爷今年七十多岁，是退休老干部。在我们这个工资水平不高的城市，他每月退休金能拿到五千多。老伴去世以后，虽然他爱好广泛，但每到饭点，回到家，形单影只生锅冷灶，让他深感落寞。
　　 两个女儿都还孝顺，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望老人，给老人做顿好吃的，洗涮洗涮。即使这样，王大爷依然感觉空落落的，原本精神矍铄的他，气色大不如从前。在老友们的劝说下，他去了“夕阳红婚介所”，经介绍找了个老伴李阿姨。他们事先定好协议，一年之后，脾气相合再结婚，在此之前，就先做伴共同生活。但是王大爷婉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两个女儿都不约而同地反对。最后相持不下，她们答应李阿姨如果要来就当保姆。
　　 李阿姨五十多岁，温文尔雅，干净利索，化工厂退休，前年丧偶。
　　 因为有了李阿姨，家里开始窗明几净，一尘不染，饭菜变着花样翻新。最让王大爷高兴的是，李阿姨懂书法，每次王大爷写完毛笔字，李阿姨总是细细端详，欣赏的目光，让王大爷极有满足感。有时候李阿姨还提些意见，哪一笔恰到好处，哪个是败笔。闲暇时，他们俩一起，在老年活动室听京韵大鼓，还一起唱《霸王别姬》，老人们看着这一对夕阳伴侣，琴瑟相和，非常羡慕。王大爷仿佛找到了知音，甚至感觉相见恨晚。
　　 李阿姨对王大爷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不仅懂厨艺，而且懂得养生，煲汤，烹菜，每顿饭，王大爷都吃得津津有味。不到半年，王大爷身心舒畅，神采奕奕。饭后，他们常常一起在林荫道散步，说说笑笑，心里洋溢着暖暖的幸福，日子变得丰富而滋润。他们好像都在命运转角处，遇到了最可心的伴侣，生活犹如枯枝发了新芽，有了千般生机万般惬意。
　　 王大爷的两个女儿则是非常排斥李阿姨，虽然李阿姨对待她们视如己出。她们俩想的是，李阿姨变着法地哄老爸开心，无非是想骗钱花。天底下，没有利益，谁肯对谁好？半路夫妻，哪有感情一说？更何况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保姆！于是，她们俩把李阿姨当成眼中钉，看到李阿姨，面若冰霜，好像见到了温柔的强盗。
　　 王大爷的钱是自己挣来的，自己有权力为自己的快乐买单，但他的女儿们可不这么想。俩人绞尽脑汁，终于达成共识：不就是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吗，咱们也一样行。于是，她们俩不顾老人的委婉说辞，硬是把李阿姨找个理由赶走。老大先把老人接到自己家，说是今年老爸先跟着自己过，明年跟着妹妹，一家一年，轮流照顾。
　　 无论在哪个女儿家，老人过得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是精神世界又恢复了先前的贫瘠和孤独。他想有个人说说心里话，谈谈天，听听戏，写写毛笔字。有时候，他也写毛笔字，但是不懂书法的女儿总是看都不看一眼，淡淡的油墨香，飘满对李阿姨的思念。老人渐渐变得精神萎靡，闷闷不乐。这一点，忙得如蜜蜂一样的女儿们，永远无从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