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年05月27日] -- 牡丹晚报 -- 版次:[A11]

1995年,我因囊中羞涩放弃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作家班的自费深造,兼任一家诗报编辑也没混出个巴掌大的前程。时间像一张砂纸,慢慢把我浑身的棱角打磨光了。沉寂下来,我想踏实学门手艺混口饭吃,于是来到泉城一家名气颇大的技校学习裁剪。学习时间两个月,一月理论,一月实践,大年初六开课,转眼到小年,劈劈啪啪的鞭炮热烈而高亢。朦胧月,小酒馆,低沉的萨克斯正合心意,我和同乡要了炒菜,花生米,老板娘开了瓶二锅头,我们三分醉七分醒。
   几个女同学提议夜游大明湖,约我和另外一个男生同行壮胆。一行八人浩浩荡荡,打上一辆面的。的哥心疼车又不想放弃“活”,一路跌跌撞撞像在和谁赌气。到站下车,我推开副驾驶车门,反手关门,劲使大了,车窗玻璃哗哗啦啦,七零八落。的哥跳下车,认准我是罪魁祸首,开口要二百元,要不就到暗处说道说道。几个女生推开我,让我去打110,她们唇枪舌战围攻那小子。电话还没打,她们就结束战场回来了,七嘴八舌地说,大意是她们讨价还价凑了八十块钱,让那小子倒霉去吧。不得不佩服女孩子们的处世,有时候男人不容易解决的问题到她们手里迎刃而解,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大多时候她们又都心思细腻。
   门票每位八元,八八六十四,我付完钱,把门票分给每个人。摩天轮,稼轩祠,大明湖,蓦然,有个女生发现了小耳朵,尖叫了一声。小耳朵是我们裁剪班的学员,费县人,太普通了,以致让我没记住他的名字,只能根据他比较区别常人的某一生理特征命名他。小耳朵是晚来的的插班生。大概是为了提高知名度,有次下课擦黑板的空隙用粉笔写下我叫“XXX”,可能嫌自己的字写得丑,又飞快擦了去,让我未看清,没来得及留下深刻记忆。倒有几个字没等到擦,被我飞快地瞅到了,却也不过是“费县人”几个字。裁剪班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入学的时间大致不同。小耳朵初来乍到,老师委托我(我是班长)帮他一下,不想小耳朵对课程满不在乎,不爱裁缝爱口琴。整天捧个绿色镶了白边的口琴呜呜地吹,就连我这个不懂口琴的门外汉也能听出他根本没入门,可咱的嘴不争气,这方面帮不上他,倒是我的同乡想替我露一鼻子,说小耳朵吹得啥也不是。同乡其实也吹不成调,先是推辞吹别人的口琴不卫生,自己的口琴又没带,后来被小耳朵磨不过,也不过只能吹几个音符。后被一个曾是教师身份的同学拿了去,呜啦吹了一首美妙的曲儿。小耳朵狗皮膏药地粘上了他,背地里说成武人不会吹却真能吹!小耳朵的口琴有无建树无法考究。他也是一文学爱好者,按说这一点我们又能划分到志同道合的一个范畴,却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先入为主,小耳朵对我借用文学的语言搭讪漠然处之。一个人一旦对你有了成见,仿佛有关你的一切都是值得怀疑!
   当时的小耳朵正捧着随身的小本,习以为常地站在大明湖的路灯下用笔刷刷地记录突来的灵感或是佳句。他看见我们,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很自然地就融入我们当中。正月的夜晚天气清冷,我说了句明天还有课,大伙都无异议,赞同回去。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又多了小耳朵,这次打两辆的士。车轻路熟,我怀揣心事一路无话。刚轻轻推开车门,小耳朵已付完他那辆车的车费,跑过来把钱塞给我们这辆车的司机。我舒了口气,很客气地给小耳朵虚让一番。
   第二天的上午,太阳光暖洋洋的,让人熨帖。绰号胖妞的女孩儿拿了零碎的50元钱给我,说是大伙商议一致通过凑得那天的门票钱,褶皱的钱在阳光里像烫手的山芋。胖妞说,班长你别推让,你的钱你拿天经地义,你不拿我们心里反而不得劲。咱班什么事都劳你操心,大家有目共睹,至于小耳朵的,他花就花了,反正他自愿的……
   青春路上,年轻单纯的小耳朵,同窗共处融合了我们相处的时光,记忆的某些碎片,总能折射出不可磨灭的光亮。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同学我大都忘记了,唯独牢牢记住了你。没准,那些同学心里也和我一样,也把你想象成一株棉桃,脱落去青涩生硬的表情,软软地开在我们生命的沿途,闪耀着内心洁白温暖的光泽!
  生命沿途的温暖
  □朱建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