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老人

□李同书
　　 阳光温暖的午后，喜欢跟修鞋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我跟他做邻居十几年了，听说，从镇上有集日的时候起，他就在这里修鞋。几十年光阴，岁月留给他一脸的沧桑，也给他内心留下诸多的喜怒哀乐。
　　 午后的集市寂静而空旷，阳光给所有的物体镀上一层暖意的橘红。他习惯性地盯着对面的马路，眼神专注而凝重。一双双来去匆匆的脚，简直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景点，不管任何质地任何颜色的鞋子，一瞬间，好像变成了一个个可爱的孩子，他用眼睛抚摸、审视，在心里为每一个行人祈祷、祝福，突然，眼睛一亮，盯着一双棕色革质的男士凉鞋喃喃自语，开胶了，再不修，就要报废了。看着那双鞋子随主人匆匆远去，他兀自叹息了一声，继续低下头，也许他在心里为那双鞋子而惋惜。当然，我不想打扰他，正像他修鞋子的时候一样，他的专注和沉默让我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恭敬。这是我对每一个劳动者来自心底的热爱和钦佩。
　　 我第一次跟老人打交道时还是在镇上盘下这家烟酒铺不久的一个午后，每天进进出出忙碌，鞋后跟磨去了一层，找他去修。他先是把鞋子托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翻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敲了敲鞋底，一点点抠去上面的泥垢，用力吹了几下灰尘，肮脏的鞋子干净了许多，他这才抬起头看着我，瓮声瓮气说了一句，其实，鞋子除了用来穿，还要勤于料理。
　　 在老人面前，我第一次产生了憾然的感觉。
　　 他在鞋底加了一层皮垫，每只鞋跟固定了一个铁掌，为了防备硌脚，便于走路，他在铁掌里面又加了一层保护层，最后用粗粝的纱布把每只铁掌都打磨了一遍。
　　 他终于把鞋修好了，递给我，把刚才那句话瓮声瓮气又重复了一遍，却执拗地拒绝了我的付款。
　　 他的理由简直让我不知所措，一条街住着，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谁都有用着人的时候。
　　 有时候，来店里买东西的人多，他义务当起维持秩序的看车员。对各种车辆的安排他自有一套办法，他的摊位不大，自行车和电动车紧挨自己的摊位，机动车则排列有序地沿着店外一字排开，既不影响交通，又照顾了彼此的生意。有时候他也到店里来坐一会，买盒烟或者火机之类的。攀谈中，我基本了解了他的概况，因为手艺不错，服务又好，他在我盘店之前就得到了客户的认可，用他的话说，做买卖讲究效益，但更重要的是做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好人。除了修鞋，他在老家还承包了20多亩地，栽上了果树，每年夏秋之季，苹果、葡萄、黄梨、李子一一成熟，除了分给众乡亲一些，他会在自己的摊位上出售。每年，仅此一项就有几万元的收入，这些年，他不但资助了镇上几个贫困的大学生，还给村里架设了一座水泥桥。
　　 夕阳透过树丛将斑驳的影子投射在他的身上，透过玻璃窗，我发现他在满是钉子、锤子、胶皮之间忙碌着，在这温暖的午后，我突然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一块磁铁，吸引和影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