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闲皆风景

□许锋
　　 我没去过欧洲，从欧洲回来的朋友告诉我那里的人似乎特别闲——到路边咖啡厅，点一杯咖啡，坐老半天，好像什么也没干，只看着车来车往。
　　 人入老境后一般都闲。我的老家是一座小城，天气好的时候家属院里从早到晚都有人，老头、老太太们围在一起，下棋、打扑克。累了一辈子，退休了，该闲一闲了。
　　 也有不闲的。老作家退休了，笔耕不辍；老书法家退休了，办书展；老医生退休了，换个地方坐堂；老教授退休了，著书立说……
　　 现在很多人爱说慢生活，讲究休闲。我曾故意闲过，时间不长，一个月，一个字也不写。闲下来干什么呢？游山玩水，逗猫，看电视剧，吃饭，喝酒。不看书，不读报。一个月后，当我想写文章时，突然发现，才思枯竭，脑子里如灌了浆糊，罔然若酲。
　　 闲，有时会让人颓废和消沉。如我们家养的那只猫，它若整天懒洋洋地晒太阳、睡大觉，我会担心它是不是有问题；它早上生龙活虎地跃出阳台，在草木间追逐飞舞的蝴蝶、啁啾的小鸟，下午，哪怕是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吃香喝辣，我心里高兴。
　　 很多年轻人喜欢大城市的节奏，在这样的城市里，你若闲下来便没有饭吃。为了有饭吃，吃更好的饭，地铁风驰电掣，车厢人多涌涌，人们过马路、上班都是一路小跑。闲的人看不习惯，那样活着岂不太累？可是，在我看来，在很多干劲十足的人看来，那是生命的活力。
　　 人有了活力，城市便也有了活力；有了活力，才能创新，创造更大的活力。活力如有根之木，有源之水。活力踩着地，撑着天。
　　 闲的对立面是忙。
　　 母亲总是抱怨我太忙，太累，写文章太多，出书太多。她在小城生活，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如同一碗淡汤。其实可以这样比喻，小城生活是乡间小路，走走停停，随你的心意；大城生活是高速公路，你把车开上了高速公路，便不能随意停，不能慢悠悠地开——你慢，便会被后面的车催促、追尾、超越，甚至刮擦。
　　 当然，你也不能超速。超速有点像透支生命，一直超速，会“过劳死”。
　　 忙是一道风景。世间万物，何曾有须臾的停歇？花开花落，冬去春来。男耕女织，繁衍生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我的房子有一扇窗对着河流，能够远远地望，却听不到水声。我喜欢车水马龙，我房子的另一扇窗对着高速公路，从早到晚，车流川流不息。
　　 只是，当你走近河流，你一定听得见水声淙淙；当你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你的音响传出的可能是《田园交响曲》。忙与闲，快与慢，就这么相得益彰。
　　 如果岁月是一条河流，忙是湍急向前的流水，闲是漂浮在水面上的落叶。
　　 我们需要闲，如老子骑着青牛优哉游哉。我们也需要忙，一切都讲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