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晚报20190627期 第A10版:悦读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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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9年06月27日] -- 牡丹晚报 -- 版次:[A10]

记忆中的那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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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俊韬
   从牡丹之都菏泽到山东莱州的长途大巴刚启动,姐姐发来微信,“弟弟,今天是你的阴历生日,不远千里回老家看妈,真的很有意义!”是吗?我真的不知道,翻看手机日历确定无误,真是我的生日。那一刻,泪水涌满了眼眶。
   母子连心。这段时间特别想妈妈。每年麦收时节,看到石榴花开,我都会想妈妈,想我出生那年妈妈为了我受的苦遭的罪。孩子的生日,母亲的难日。
   随着生日的临近,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想念,有的年份在这个时节常会做梦,梦到儿时母亲在灶台边做饭的情景,大铁锅里冒出来的妈妈的味道,氤氲在梦里,醒来总会有泪水打湿半条枕巾。
   隔周回济南休息,周五从驻地离开,周日返回。我提前跟妻商量,这周不回济南了,直接从菏泽回远在千里之外的渤海莱州湾畔的老家。于是,一张长途大巴车票,近11个小时的辗转颠簸,从上午8点半出发,到晚上7点钟我站在妈妈跟前,妈妈笑着心疼地问我,1200多里路坐了一整天的车累吗?说实话,真累,可是比起母亲思念儿子,这份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放下背包,洗了手。妈妈已经把面条下好了,韭菜鸡蛋卤,自家种的小麦磨的面轧的面条。把卤子浇到面条上,还没吃,泪水就模糊了我的双眼。生日面条,长寿面,30年前每年的这一天,妈妈都会给我做面条,不是机器轧的, 是妈妈亲手擀的手擀面,细碎的葱花,清汤面,碗底卧着一个荷包蛋,再滴上一两滴金贵的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的香油,那个味道简直是世界上最美的味道。
   妈妈见我眼角带着泪,笑着说,“儿子,妈妈实在是擀不动了,就下挂面给你吃。七十多岁了,做菜的味道也不如以前了,咸不咸?”我使劲儿地点点头,而后又赶紧摇头,“不咸不咸,妈妈做的饭菜永远都是最好吃的。今年的生日面更好吃!”我和妈妈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妈妈今年没有做葱花清汤面,面里也没有卧荷包蛋,更没有滴香油,而是做了韭菜鸡蛋打卤面。这是我1990年3月当兵离家30年后第一次跟妈妈在一起过生日,也许妈妈忘了我最喜欢吃的那碗面条,确切地说,不仅是我,我们姐弟三人无论是谁过生日,妈妈都会给我们下一碗她亲手擀制的长寿面。
   妈妈真的老了,71岁的她头发花白,腰也弯了,背也驼了,腿脚也不似几年前那么利索了,总是说手的关节疼、胳膊疼、腿也疼,这些都是人老了的征兆。看着低头吃面的妈妈,我仿佛产生了幻觉,重新又回到了童年时光。
   我站在方桌边看妈妈在面板上擀面条。一米多长、手腕粗细的大擀面杖在妈妈手里像是孙悟空的金箍棒,使用起来轻松自如。先是把面团擀成一张大饼,然后卷在擀面杖上均匀用力一前一后地推拉,缠在擀面杖上的面饼越来越大,几次三番后,摊开洒上一点儿面,再卷到擀面杖上,反复推拉,直到面饼变成一张又大又薄的大面片儿。妈妈把擀好的面片儿均匀地叠成一个10厘米左右宽的长方体,再用刀一刀一刀地切成匀宽的细条,几摞一把抓起最上边的一层提起来,在面板上的面上来回甩几下儿,又细又匀的面条就做好了。看着妈妈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我总是会心疼地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妈妈,亲手为她做手擀面。
   当我津津有味儿地吃着“长寿面”时,妈妈总是微笑地看着我。每当看到我不舍得吃卧在碗底的荷包蛋时,妈妈总是示意我快点儿吃,明年过生日还会有的。三四十年前的日子过得太紧巴了,妈妈能给我们省出一个鸡蛋来,那是一份多么重的爱啊!就这么一年又一年地盼着过生日,我长大了。一直到高中毕业后当兵离开家,我再也没有吃过妈妈为我手擀的“长寿面”。
   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妈妈,为什么过生日要吃“长寿面”,还要卧一个荷包蛋。妈妈说,面条又长又薄,薄近似瘦,与“寿”同音,过生日吃面条,寓意“长寿”,这是咱中国人的传统;吃鸡蛋,鸡与吉同音,蛋与旦相通,过生日吃鸡蛋,寓意新的一岁吉祥如意、圆圆满满。有的人家吃长寿面配煮鸡蛋,妈妈说鸡蛋单煮费时费火,不如下面条时卧个荷包蛋省事儿,另外水煮荷包蛋吃起来嫩滑,还有和美团圆的寓意。
   每年妈妈在长寿面里卧的荷包蛋,火候都掌握得恰到好处,溏心的,蛋黄吃起来的确不会像吃煮鸡蛋的蛋黄那样噎人,足见妈妈对我们的用心。
   我把目光重新收回到眼前的这碗韭菜鸡蛋打卤面上,妈妈提前做好了卤子,凉到温热,因为我从市里转乘小公共到乡下之前给妈妈打过电话,她卡着点做出来,等我一进门放下背包就能吃,这又是怎样的一种用心!七十多岁的妈妈给儿子做的这碗长寿面,让我吃出了同样的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