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有个约定

十五年前，当我大学毕业时，却被阴差阳错分配到一家国营企业，当起了一名普通的车间工人。这与童年的梦想以及所学专业，有着天壤之别，也有些背道而驰。那一段日子，我的心情简直沮丧到了极点。
　　 看着昔日的同学一个个依靠权贵的威严以及金钱的魔力，纷纷找到体面而风光的差事，我愈发牢骚满腹。枯燥无味的生活，简单繁重的工作，不断加剧心中委屈的滋生和蔓延。于是，我忍受了寂寞，习惯了无聊，学会了抽烟，喜欢上了喝酒，也迷上了麻将……
　　 每次回乡，放下行李，匆匆和母亲打完招呼，就慌着出门。吃饭时，饭桌上总见不到我的影子，或在西家喝得东倒西歪，或在东家打着麻将。偶尔清闲时，也是用阵阵鼾声打发着空虚……
　　 终有一天，忍无可忍的父亲，把已喝得烂醉如泥的我，硬从酒桌上拽回家，第一次冲我大发雷霆：“你看看你现在堕落到何种地步？你不是想当作家吗？你不是喜欢喝酒吗？这辈子你真要是能混出个名堂来，老子在镇上最排场的饭店，亲自给你摆场酒，为你好好庆贺……”“爸，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走着瞧！我以后要是不出人头地，就永远不登你这个门！”带着酒精的阵阵麻醉，还有心中难言的憋屈，我声嘶力竭地嚷道。
　　 躲在宿舍里，自己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从此以后，我拼命地工作，业余时间，笔耕不辍，接连在全国各地刊物发表文章。后被厂长赏识，调至厂办，成了企业的笔杆子，也当上了办公室主任，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
　　 尽管当初说的是气话，父亲总归是父亲。当我把一个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还有一摞发表文章和获奖证书，故意而骄傲地让母亲看时，年迈的父亲，躲开我的视线，晒着太阳，低着头，眯着眼，美美地吸着烟，笑而不语……
　　 接到父亲病危电话，连夜赶回时，父亲已经安详地闭上了眼睛。我扑到父亲身上，嚎啕大哭！突然，我想到了什么，紧紧抱住父亲的双肩，泪流满面问父亲：“爸，你不能走！你还欠我一场酒，你不能走呀……”
　　 通过朦胧的泪光，往事如过眼云烟，依稀又见父亲模样，仿佛重温到童年偎依在父亲宽宽肩膀上的幸福，似乎品读到父亲在村口守望我求学归来的期盼，好像又听到父亲送我到省城上大学，离别时的千言万语……
　　 送走父亲，母亲哽咽地告诉我，父亲原本打算等我再回去时，就要在镇上最好的饭店摆上几桌，专门请我喝场酒。咱都快入土的人了，在孩子面前，说话一定要算数。谁知，一向体弱多病的父亲，突然撒手而去。
　　 母亲的话，让我再次泪如雨下。其实，仔细想想，这一生，父亲除了欠我一场酒之外，并不欠我什么，而是自己欠父亲的太多，太多……
　　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