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再陪您喝杯酒

父亲节快到了，父亲去天堂一年多了，在这个特殊日子里，勾起了我对父亲的无限思念，往日和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情景就像经典回放，一幕幕地重现在我的脑海。
　　 父亲家境不好，出身贫寒，在父亲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就去世了，奶奶携着两个儿子，只得以逃荒为生。我父亲是老大，自然担当起了“长兄为父”的责任。八岁当上了儿童团长，带领本村儿童闹革命。父亲只上了四个月的学，书本就让日本鬼子给焚烧了。悟性很高的父亲靠自学，25岁当上了郓城县潘渡公社的副书记，后调入县政府信访科任科长。追悼会那天，却被定为副科级。也难怪人退休了，谁还管这些？
　　 父亲是出了名的倔脾气，认准的事谁也拉不回。当年他任公社副书记时的两件小事，到现在依然历历在目……
　　 那年我七岁，不知道是谁给我父亲房间里送来半篮子苹果。我见父亲回来，说：“爹，我想吃苹果！”“我们不能吃群众的东西，群众的生活不易啊！”父亲说着抚摸了一下我的头。我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半篮子苹果，直到半篮子苹果全部腐烂了，也没找到送苹果的人。
　　 后来，生活逐渐好起来。父亲每天工作回家，饭桌上总会有一碗馥郁芬芳的谷酒，那是母亲为父亲驱赶风寒特意准备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总是伏在桌前，仰着小脸，偷看父亲那抿酒的神态，模仿父亲那抿酒的动作，分享父亲那抿酒的快乐。这时候，父亲总是呵呵地笑着，用筷头蘸上少许酒，滴在我的舌头上，我立时眉头紧锁，舌头发麻，不断将颤抖的舌头伸出嘴外，这时候，母亲一边斥责父亲太冒失，一边急忙端来冷开水给我解酒，父亲则在一旁说，没事没事，多尝几次就习惯了，男子汉嘛，哪能不喝酒呢？
　　 1979年冬，在我离家当兵走的那个清晨，就在即将出发的时候，母亲噙着眼泪，前前后后地为我张罗着，父亲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人在桌前闷闷地喝着酒，我走到父亲跟前告别，父亲默默地拿着酒瓶，在一个小酒杯里斟上满满一杯酒，递到我的手上，我端着酒，望了望母亲，母亲正深情地望着我，我望了望父亲，父亲鼓励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一杯壮行酒，有了这碗酒垫底，人生什么样的酒都会应对，我双手捧着酒杯，一仰头，将酒全部喝了下去，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那么多的酒，只觉得脸发烧，心在跳，尽管是严冬，觉得很温暖。同时当兵的战友，在去部队的路上有说有笑，我却流了一路的泪，因为天还没放亮，别人没发现我流泪。
　　 父亲退休了，而我们儿女常年在外，他一个人常常默默地喝着酒，一小杯谷酒，一小碟花生米，一小盘野菜，就成了他每日的精神寄托。1999年秋天，清晨父亲醒来，发现全身发黄，急忙叫来我们，赶紧送进医院，经医生检查，结果是“胆管癌后期”。医生告诉我：就是手术再成功最多只能活一年。我们将父亲得病的事实瞒了起来，希望可以让父亲在剩下的时间里幸福的度过。
　　 父亲出院后依旧下地挖他最爱吃的野菜，依旧在桌前举着酒杯，我的心里总会有一阵阵说不出的痛楚，真想每天能陪着父亲喝杯酒，让他开心地度过晚年时光，可是，父亲却怎么也不让我陪在他身边。父亲说：你当了近二十年供电所长，刚改行做宣传工作，快五十岁的人了，你需要付出更大的艰辛，才能成功。每次回家父亲在喝酒前，总是把我发表的文章看完再喝。每当父亲看到我的文章发在报端，那表情，比我都兴奋。
　　 2000年清明节前，父亲再也忍受不了久病的折磨，离开了相濡以沫的母亲，离开了疼爱之至的儿女们。
　　 我把斟满杯的谷酒洒在父亲面前：父亲，儿子再陪您喝杯酒……刘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