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百合

□ 孔金泉
　　 母亲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我特意到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四朵犹抱琵琶半遮面，秀口一吐，馥郁芬芳；四朵含苞待放，形容未成，娇羞欲滴。我并不在意它的花语是什么，只是因为喜欢它的冰清玉洁和扑鼻的淡雅的香气。我在买的时候还在斟酌，一生勤俭持家的母亲会不会说我暴殄天物。
　　 结果证实是我多虑了。一直疲于与病魔抗争的母亲一看到它就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并且伸出双手，似乎是要给它一个热切的拥抱。我马上把花朵凑近母亲的鼻孔，“香吗？”她点点，接着目光又游散开去，好像陷进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我以为她疲惫了，就去找了一个花瓶把百合插在里面，浇上水。可是回转过来的母亲目光马上急切地寻找起来，我指给她看。她才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病中的母亲变得特别嗜睡，但只要一醒来，就会看着百合。百合次第开放了，整个病房都浸润在它的芬芳中，那些忙中偷闲的小护士都会踅进来用鼻孔去给它一个吻，深吸一口气，目光微瞑，陶醉其中，啧啧然，“啊，真香！”一副朗诵诗歌的口气。我觉得一束小小的百合瞬间改变了许多东西。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母亲的目光中有一缕忧思，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百合的花瓣有了枯萎的迹象。我趁母亲又睡着了的时候，悄悄地用剪刀不着痕迹地修理了一下。母亲再次看它的时候，那抹不安没有了。
　　 但鲜花毕竟有时，我开始考虑一个万全之策，每当有一朵百合行将枯萎的时候，我就会去鲜花店去买一支。“一支？”卖花的姑娘疑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我又重复一遍她还将信将疑。我怎么去向她解释呢？
　　 这样，每天百合都和刚买来时一模一样，真假莫辨。而同病房的人也都心有灵犀为我共同守护着这个秘密。
　　 一个月后，母亲出院了。手中攥着的就是这一束百合，她小心翼翼把它插进花瓶里，但是不到一个星期，它们就全部枯萎了，母亲惊讶莫名，正要说给我听，一看我的目光什么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