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

□郭郑瑞
　　　　清明已过，雨未停，把春天一点一点洗绿了。
　　 一天一天的奔波里，觉得最美的时光就是留意春花盛开。
　　 见人写生，便想起自己幼时习画，画了一次又一次牡丹。淡墨扫几笔过去，推挤着，拱出略湿重的，灼灼，匝匝，满满。向往的生活也便像童年每天上学都会穿过的天香公园，便利，温暖。肥沃的黄土下，舜耕历山、渔雷泽的痕迹，古朴清幽的气质，也并未随花香消散。佳人，英雄，艺术，战争，都凝炼成了枯枝牡丹。
　　 几年前国贸工地沉船出土的两只青釉盘上，亦是牡丹纹。南方的船只羁留于此，像是冥冥之中的牡丹仙子的默许。这片土地，有多浓厚的花香，就有多少勤劳先民的故事与开阔坚韧的积淀。
　　 牡丹在，美好就在。生活也是一朵一朵牡丹开，开在童年中，开在记忆里，开在文字上。东风一来，整个人的心里也就萌出了新芽，抽出了花蕾，等待开花。阡陌纵横的牡丹花田里，薄的瓣，软如绸；润的蕊，艳如锦。再读读这些牡丹的名字吧：黄绒铺锦，珊瑚映日，池塘晓月，花红绣球，一品朱衣，绛沙笼玉……还有紫玉盘，玉版白。晨光初露，人声喧闹，花王花相次第开，春色无边。每逢黄昏，人罕语微，夕鸟向林去，晚帆相逐飞。红妆渐老，慢慢萎去，一颦一动，却也从容。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走在一片姹紫嫣红里，光阴就在花中交叠。她们说，北京牡丹园里花开正好，我懒于去看。洛阳的老师上课时讲，每年洛阳牡丹如何拉动旅游发展，可那又与我有何关联？树木年轮的增添中，许多事情褪尽铅华，唯有牡丹盛放的花海，攻陷了往事的天空。老街深处，灯光点点。红尘四合，烟云相连。当年一同赏花的祖辈，有的已经不在了。走啊走，直到某些路走尽了，人事也恍惚起来。
　　 牡丹花开时，风筝飞满天。曾经的我也是那个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孩子，如今，我也成了一只被故乡放出去的风筝，飘在北京的空中，每每风紧了，还是要被牡丹花香拽着回家，于是一遍一遍在纸上写着两个字——当归。要坐最古老的火车，一路风传花信，终于看到陌上花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