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年09月11日] -- 牡丹晚报 -- 版次:[A13]

父恩如山

□李兆峰
    多少年来,即将没入地平线的红红的夕阳、辽阔天宇下被耕耘得松软的一大片一大片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光着臂膀、挥舞牛鞭的父亲的背影,总时不时地在我眼前晃动。  父亲接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已过不惑之年。我送别父亲到另一个世界时,我已过不惑之年。父亲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一生都笃信真主先造死、后造生,坚信真主在赐予一个人生命之前,就为他安排好了辞世的日子,所以父亲走得很坦然,安详得就像睡去一般。只是当最后再看一眼父亲的遗容,我心里除了悲痛,还有遗憾和依恋,因为此生只能在梦中与父亲相见。
   我家兄弟姐妹六人,我上面一个哥哥、四个姐姐,我最小。父亲中年得子,自然对我宠爱有加。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印象里,父亲是村里数得着的种田高手,特别是耕地耙地,当时的生产队里,确实没有人能比过父亲。直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父亲数落我的一位叔叔的表情。叔叔跟父亲学徒,虽然小不了父亲几岁,但因为技不如人,所以面对父亲的数落,总是咧咧嘴笑笑,从不辩解或顶撞。当时的我,只有三四岁光景。一天的黄昏,站在地边看着父亲干活的我,在秋风中瑟瑟发抖。正在耙地的父亲,走到我面前,将随身仅有的一件上衣脱下,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完成他这一天还没有完成的工作。
   多少年来,即将没入地平线的红红的夕阳、辽阔天宇下被耕耘得松软的一大片一大片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光着臂膀、挥舞牛鞭的父亲的背影,总时不时地在我眼前晃动。每每忆起当前的情景,充溢我心中的不仅是温暖、感激,还有些许酸楚、心痛。因为长大后,从母亲口中得知,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那是父亲唯一的一件上衣,天凉了填些棉花,天暖了再把棉花抽出来。乡邻们把这样的衣服叫作“夹袄”。父亲直到病重住院,还保留着这一习惯称谓,反复叮嘱我姐把他的“夹袄”穿好。
   步入而立之年,感觉再不为父亲所牵挂,于是便颇为随意,有时工作加班,有时朋友聚会,晚了便住在单位宿舍,或留宿朋友家中。直到一天清晨,我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宿舍,到单位门口买早餐,父亲的身影突然跃入了我的眼帘,那辆父亲骑了十多年的自行车疲惫地斜靠在单位门口的矮墙边,父亲轻声地埋怨:“昨天一夜没回家,刚才听看门的老头说加班,咋不给家里说一声。”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不论我晚上回家早晚,每当我悄悄开门的一瞬间,总能听到父亲大声关切地问:“回来了是吗?”我答:“回来了。”然后父亲说:“咋回来恁晚。”只要我回不到家,父亲躺在床上,是睡不踏实的。只有确定我回到了家,父亲才能安心地睡上一觉。
   等我到了不惑之年,父亲老了。到我本想让父亲享清福的时候,父亲去了。每每我看到别人搀扶着父亲或母亲散步,那种幸福写在他们的脸上,也刻在他们的心中,我好羡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