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牡丹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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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8年07月20日] -- 牡丹晚报 -- 版次:[A10]

挑 水

□刘厚勤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要挑水吃,尤其是家里的男人,那是首要的生活本领。男人不在家,女人会义不容辞担起这个责任,有的小脚妇女在无奈的情况下,也会与小孩一起抬水吃。乡村长大的孩子喜欢帮助大人做家务,喜欢在田野里疯跑,追逐着春风,看满天星光。我爱家乡,爱淳朴善良、亲切唤我乳名的乡亲,更难忘跌跌撞撞挑水的那段美好时光。
   十二岁那年,父亲去挑水,回来的路上,爷爷留下的那个两头尖尖的榆木扁担“咔嚓”折了!筲“扑通”落地,溅湿了父亲的鞋子和裤腿。回到家,看看厨房见底的水缸,父亲只好拿了井绳、提着筲,再次去提水。望着父亲提水勒红的手,母亲说:“日子长着呢,赶紧做个扁担才行。”
   第二天,父亲选了一根手脖子粗细、约二米长的榆木做扁担。扁担成型后,父亲在新做的扁担两端,直接用上折了的那个扁担上的铁链系子和铁钩子。
   做好新扁担,父亲“哈哈”一乐,对蹲在一旁玩耍的我说:“要不要跟我去挑水?”“我去,我去……”蹦跳着跟在父亲身后,很快到了村东头的老井,青砖砌成的圆形井台光滑洁净,井沿一圈的青砖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槽印痕,透着深邃沧桑!井台周边萋萋芳草间,一些花儿缠绕着次第开放。
   父亲说:“儿子,学学吧,早晚有一天,你要接过爹手里的扁担!”我不屑一顾,大声说:“不就是挑水吗?这挑水的活不用学,爹咋着,儿咋着。不信?我一会来个‘实战’演习!儿子不是吃素的。”父亲白我一眼,说:“人小鬼大,说得轻巧。”
   既然说了大话,父亲打水时,我用心观察,留意每个细节。只见父亲把铁皮筲桶挂在井绳钩上,慢慢放进井内水面上,冲我说了声:“看好了!”接着父亲双手一抖,迅速将筲桶朝下一送,“扑通”筲桶入水,紧接着向上一提,翻转的筲桶灌满了水,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父亲笑笑,问:“看清了?这个过程叫‘涮水’,别看这一‘抖’、一‘送’、一‘提’,可是个技术活,要不要试试?”
   “好!试就试。”我拿起井绳,提起筲。筲到水面一“抖”,竟抖出我一身冷汗,筲差点脱钩掉井里;稍作平静,接着小心翼翼再次“抖”动井绳,可向下“送”筲时,是没掌握住技巧?“啪唧”一声,筲桶是入水了,可筲里面只有不足五分之一的水。父亲说:“傻小子,眼高手低了吧。挑水不仅仅需要力气,更要掌握好一定的技术。初学打水,摆筲桶‘涮水’要一气呵成。”
   回家的路上,父亲扁担挑在肩,筲桶有节奏地微微颠簸着,筲桶“咣当、咣当”如歌唱,筲桶里的水不溢不洒,没溅出一滴水花来。半路上,父亲变换姿势挑水,见他左手离开扁担,双手交叉胸前,步态轻盈,悠哉悠哉,摇曳的扁担两头,一路划着匀称的弧线。
   一年后,为了生计,父亲外出务工。我能替母亲分忧、为家做点什么?父亲离家的第二天,我兴奋地肩扛扁担筲,“咣当咣当”一路小跑去挑水。
   初次挑水,心里没底,为防止筲桶滑钩落井,我用一段绳子把筲桶和井绳钩连接处紧系上,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一次打满一筲水上来,只好提上筲来,倒进另一筲,直到筲桶满了,再从井里提出少半筲水上来,两只筲里的水匀称后,也就有七七八八之多了。
   那时我个头不算高,扁担上肩,因有了筲桶里水的重量,变得弯曲起来,担起筲桶底碰击地面,水花跳动溅出筲来,我只好把筲桶直接挂到了扁担的两头,一路上“丁丁咣咣”挑回家。那天,比试着自己的身高,我把扁担的铁链系子截去了足足十厘米。
   学会了挑水,直到读高中住校那年,才放下了肩上的榆木扁担筲。
   多年以后,家里有了压水井;再后来,村里普及了干净卫生的自来水,再不用光顾那口老井挑水吃,扁担和筲退出了人们的生活,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多少个梦里,“嘎吱、嘎吱”响,“咣当、咣当”唱,洒下一路,飘向四方,跌跌撞撞挑水吃的岁月,让我日思夜想,念爹娘、思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