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牡丹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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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8年08月31日] -- 牡丹晚报 -- 版次:[A10]

飘在秋风里的思绪

□杨依留
   我素来是不喜欢秋天的,这多半与小时候所受的教育有关。记得少年时雷锋日记里的一句话:“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也许是从那时起不喜欢秋天的,感觉秋天是肃杀的、严苛的。
   可随着时光流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又无缘无故地喜欢上了秋天。可能是年龄大了的缘故,私下以为秋没有春的放荡,夏的热烈,也没有冬的冷酷。大街上没有夏季里汗流浃背、行色匆匆的人们,也没有冬日里缩肩拱背、畏畏缩缩的人们。大伙儿穿着不甚厚但绝不露骨的衣服、不紧不慢地徜徉在懒洋洋的秋日里。
   最好的日子是在晴天的午后。薄薄的白云在空中舒卷,小憩,煮水于炉上,待
   水沸腾,漫不经心地
   看着壶上面的氤氲。
   停火后,是要洗把脸
   的,顺便洗一下那个
   玻璃杯子,然后
   取一撮龙井茶放
   进去,或
   者是一撮碧螺春。铁观音是不能用的,不喜欢它叶子润开后的样子。红茶也是不能用的,不喜欢红茶水的样子,那颜色太过张扬。待水不甚热了,徐徐地斟入杯内,旋紧杯盖,放在半新不旧的挎包里,推出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合门,缓缓地出去,悠悠然地蹬着车子。
   热闹的地方是不去的。我知道一个叫做 “聚蚁村”的地方,那地方前几天我去过,不远,名字是我取的。我慢慢地骑行,渐渐地远离了喧嚣,离我的“聚蚁村”越来越近。它其实就在一个废弃的化工厂角落,平素很少有人来,我也是偶然间发现它的。到达后,身上微微有点热但没有出汗。我把车停稳,径直去我的“观蚁台”。所谓“观蚁台”就是我前几日用周围几个废弃的小石板垒起的当做座位的台子。我从挎包中取出水来,嫩嫩的茶叶还有几片浮在水上面,轻轻地吹开,小心抿了一口,有点烫,但清爽怡人。我知道这个地方是没有人来的,但观蚁台会在这午后的秋日里等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只蚂蚁我不会认出它的,也许它认识我。我清楚地留意到:在这晚秋的日子里,“观蚁台”周围的草比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光鲜了许多,我清楚地明白:对于这一点,我是不会弄错的。当年养驴时要割草,自然也就知道草是 “七老八嫩”的。
   就这样我想起来那头驴了。它整天不急不躁的,无论春种与秋收,总是大大方方地让它干嘛就干嘛。它挑食,石槽每天都要洗刷,不然石槽里的草,它一口不吃或者勉强吃几口。我喜欢听它吃草的声音,“酷嚓酷嚓”,抑扬顿挫的。每次套车时,它总是蜷缩着后身小心翼翼地主动退进车辕里,不像别的牲口费好半天劲才能弄进辕内。它会干活、不惜力,几乎从来没有大声叫唤过。它陪我度过无数个清晨和夜晚,我喜欢看它的眼睛:清澈见底、深沉而忧郁,没有猫眼的迷茫、狗眼的狡黠、牛眼的呆滞。我曾和它无数次对视,它眼睛里充满温柔,从来没有过哀怨。
   那年,仿佛也是这个时节,种麦子回来,它浑身湿淋淋的。我牵着它,在门外一片沙土地上让它打了滚后,便把它拴在后院的木桩上,让它休息。我刚走到前院,邻居大刚的媳妇来了,说她家的地都犁了好几天了,还没有种上麦子。如果再不种上,地就干了,想借驴去种麦子。当时我知道驴很累,所以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碍于面子,还是返回后院牵它出来。当我把缰绳交给大刚的媳妇准备离开时,它突然转过身子用两个后蹄猛地向我的小肚子踢过来——我醒来时,女儿正哭着喊“爸爸”,母亲也是泪流满面。
   我知道它生我的气了,恨我不体谅它的身体,不关心它的承受能力。我没有责怪,反倒觉得对不起它。
   母亲决计要卖掉它了。在它被别人牵出家时,我躲进屋里,不敢看它的眼睛,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嗒嗒”的蹄声渐行渐远,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知道它是否原谅了我,反正我一点没有记恨它。
   远处是什么鸟儿在叫?这么好听。我拧开杯盖,水温正好,一口气喝了好几口,突然想起了“驴饮”这个词,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阳挂在西边的树梢上,润润的,一点也不刺眼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