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雪

□齐鲁田
　　 对于雪，我有一种亲切的感情。在热切的盼望中，春节刚过，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雪在正月初九夜里悄悄降临了。次日凌晨，一觉醒来，拉开窗帘，透过窗户向外眺望，小区的地面上已披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城菏泽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虽然只是一场小雪，却给我带来些许的欣喜和慰藉。然而相比于城市里的雪，我更喜欢乡村的雪天。
　　 每每想起乡村的冬天，关于雪的画面总是浮现在脑海。那是一幅恬淡静雅的水墨画，纷纷扬扬的雪花，好像从天空降临的精灵，漫天飞舞。下雪的日子，就是乡村孩子们的“狂欢节”。雪刚刚飞扬时，我们来到庭院里，跑到大街上，跑到小河边，跑到田间的小道上，摘掉厚厚的棉帽，仰起脸来，张开小嘴，伸出舌头，让雪花飘进嘴里，凉丝丝的，好像天上飘下来的不是雪，而是白白的砂糖，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
　　 雪越下越大，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这时，房屋、树木、柴垛、小河、田野都被皑皑的白雪所覆盖。我们回到家中，换上用苇缨编织而成的草鞋，鞋底是木制的，在草鞋里垫上一层麦草，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棉袜，走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走起路来特别有节奏感。我们一群小伙伴，在雪地上追逐、打闹、说笑，村街成了快乐的乐园。
　　 乡谚曰 “下雪不冷化雪冷”。一场大雪之后，气温急剧下降，常常连续几天气温降到零下十几度，这时候，生产队里的牛屋院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村民们常常聚在这里，边烤火，边天南海北地拉闲呱，雪天是农人们难得的节假日。那时祖父是队里的饲养员，除去吃饭时间，我常常呆在生产队的牛屋里，悠闲地躺在用秫秸和麦草铺成的地铺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从小伙伴手中交换借来的连环画，陶醉在《水浒传》《西游记》《岳飞传》的故事情节里，嘴里还常常不停地咀嚼着在烤火时烧熟的黄豆，满口都是黄豆的清香，那种惬意，是难得的精神享受。
　　 村庄的南面是一条蜿蜒的小河，走过小桥的对岸，是生产队的场院，这里有序堆放着队里的麦草和柴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一个个大小不等的草垛，好像戴了一顶顶白帽子。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中间被清扫出一条小道，弯弯曲曲直通看护人所住的草屋。看护场院的是一位长着长长山羊胡的老汉，比我爷爷的年龄还要大上几岁，按辈分我应称他为四大伯。四大伯的腿患风湿，走路困难，但人生阅历十分丰富，他和我祖父是好朋友，我因此常到那里玩耍。在积雪融化的日子，我常常一个人去找四大伯，缠着他讲故事，在童年的我看来，四大伯知识十分渊博，肚子里的故事总也讲不完。他讲的最多的还是乡村里的鬼故事，幼年的我难辨真假，常常对这些故事信以为真。夜幕降临了，每每想起这些故事，总是有些后怕，走在回家的路上，总是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是否有故事里的鬼怪跟着自己，甚至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到家里，看到屋里闪烁的煤油灯光，一颗悬着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乡村的雪，带给人们的是安慰和希望。一个冬季，如果能够下几场大雪，大人们就会对明年的收成有了希望和憧憬。在下雪天，乡亲们的睡梦才会更安静、更踏实、更香甜，可以放松一下忙碌一年的疲惫的神经，甚至可以借雪天的空闲，吃上一顿饺子，改善一下生活，趁这样的天气休息几日，享受一下难得的天伦之乐。
　　 近年来的暖冬，很难见到几场像样的雪，心中对雪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人到中年，更加怀念乡村的雪天，怀念童年时代那份对雪天的期盼，那份天真的童趣，那份恬淡的心境，那份赏雪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