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爱 无 言

□陈重阳
　　 五月花似海，又到一年母亲节，遥寄祝福给远方的母亲。
　　 我的母亲，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无不对这个世间充满无限的爱意。关于母亲的琐碎细节，胶片一样鲜活于我的记忆里。
　　 五岁那年，弟弟还在襁褓之中。母亲抱着弟弟，我则拉着她的衣襟，去外婆家探亲。清楚记得，在路上遇着一个四十多岁的鳏夫，怀揣一个面容极其瘦削的婴儿，婴儿嗷嗷待哺，周围人嘘唏不已。母亲停下问，原来是抱养弃婴，没奶吃，又不会吃饭，才饿得这样。母亲二话没说，硬从弟弟嘴里拽出奶头，把弟弟塞给一位大妈，接过婴儿喂奶。婴儿瞬间停止了哭泣，吸得滋滋响。母亲的眼里，流淌着母性的温柔。从外婆家归来时，母亲仍是惦记着那个婴儿，再一次给他哺乳。在那个吃喝尚且欠缺的年代，羸弱的母亲，自己的孩子还奶水不足，却以博大的胸襟，哺乳萍路相逢的幼子。
　　 有时，我甚至有些嫉妒别人家的孩子，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给予他们多于对我们的爱呢？
　　 邻居夏叔有家暴倾向。他的儿子初中毕业，犯一点小错，夏叔就把他五花大绑在院子的一棵老树上，褪了裤子，用牛鞭狠劲猛抽。孩子鬼哭狼嚎地惨叫，母亲不顾被推得趔趔趄趄，一把夺过夏叔的鞭子，悲愤怒吼：“他还是个孩子！你咋那么狠呢？……”母亲一边垂泪，一边给孩子浮肿的身上敷药，还让那孩子在我家生活了七天七夜。
　　 母亲总是受命于他人孩子的危难之际，而对于我们，却苛刻和不近人情。 那一年，我初中毕业，毅然决然不再上学。母亲很生气，同我郑重地谈了一次，说不上学就出去打工，反正不会白白养活我。我咬咬牙：打工就打工。于是，铁了心的我被母亲送到了亲戚家的建筑工地。在工地里，搬砖搅泥，挥汗如雨，瘦弱的肩膀被磨出了血痕，手上无一完好，全是血泡。我无法含冤叫屈，而母亲则视若无睹，表现出异常的冷漠。一个月后，我终于不堪其苦，对母亲说：娘，我要上学。母亲平静地说：要上学就好好读书，不上就继续做工。你的选择，将来怎样，可怨不得谁。后来的我，一鼓作气，奋起直追，最终考上了一所中专。读到孟母断织劝学的故事，我恍然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
　　 参加工作后，我在城里买了楼房，沦为房奴，整日又为衣食谋，像陀螺般忙乱。母亲在乡下为我分担，没有更为得力的营生，就经营传统的养殖。母亲养殖，总有和别人不同之处。她喂的猪，极少生病，猪仔稀缺的时候，一次出栏几十头，能卖不少钱。母亲每次进城，都把钱如数交给我，嘱我还贷。我很惊诧于她的收益，一次回家，见到孕猪待产，母亲彻夜未眠，呆在猪舍侍弄。粉嫩的猪仔，生下没了呼吸和体温，母亲赶忙用旧棉衣给它裹上，紧紧抱在怀里给它取暖，最终它们终于活了过来。而母亲，疲累交加，近乎虚脱。我才明白，母亲的经营为什么比他人的效益要好。
　　 这些年，生活好了。母亲赋闲，我力劝母亲来城里住，母亲婉言拒绝。说楼那么高，不接地气，闷人，又有啥好！不遭那罪。
　　 又到母亲节，纵然没有一束康乃馨的浪漫，但我的母亲不会失望。“大爱无言，爱善渡万物而不鸣。”她的付出，是从来没有想到过感谢的。